原作：Fullmetal Alchemist/钢之炼金术师

配对：焰钢

作者：阿息

时间设定：漫画最终回补完

【1】

先是雪白的光。

黑暗出现裂缝，那扇巨大的门重新出现，横贯在视野尽头，无数黑色的触手不断逼近，时间因被迫折断而产生流散的波纹，瞳孔因无法接受汹涌而入的纷乱景象，仿佛负荷过重而坍塌般灼烧的痛楚。

————噩梦终于惊醒，听觉恢复到能够重新捕捉耳边的声音：“……马斯坦？马斯坦？”睁开眼，马鲁克医生那张布满伤痕与皱纹的脸近在咫尺，看到他恢复意识时表情如释重负。

“你……现在能看见我吗？”医生问。久违的光线充盈视野，他于是点头。

视觉确实恢复了。

病床边围着一大堆人，阿姆斯特朗少佐已经激动地抱住身边的菲力开始眼泪哗哗，诺斯克医生叼着烟推了推眼镜，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美丽干练的女副官只是注视着他，全然没有往日犀利，眼神信赖柔和。

对了，已经……结束了啊。罗伊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  贤者之石。人造人。国家内乱。还有……钢。

视线绕了一圈，并没见到那个人。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啊啊，都结束了不是么。

光线有些刺眼。记忆在心底翻涌沉浮，周遭光线明媚，只剩下心中某处暗夜的岛屿上还有树木和荒草同时疯长。哪怕当初雪亮的闪电已然消失踪影，荒城植被茂密，鸦雀无声。

他于是垂下眼睑微笑。那孩子已经达成愿望，已经没有任何需要留下的理由。他早该清楚。

【2】

宁静的风拂过礼赞布鲁的山坡，春阳潋滟的下午，爱德华正趴在屋顶上跟一颗钉子较劲。

屏气，凝睇，落锤。“——哇好痛！“ 又一次惨叫声响起，屋里的比克纳婆婆摇摇头，把身边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些。

“真是不顺手……”爱德捂着受伤的手指忍不住发牢骚，炼金术用了太久，从来不知道在笨手笨脚方面自己原来这么出众。他直起身，盯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又点不甘心，于是双手合十。

“啪！”双手撑在木板上，声音清脆。

没有练成反应。没有蓝光乍现。

什么都没有。他于是挠挠头，自嘲般地勾起嘴角。

————啊啊，已经结束了不是么。等价交换。他拿回了阿尔的身体，代价是一辈子都无法使用炼金术。

他早已不再是钢之炼金术师，决战之后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去军部告别也没去医院探望下那个混蛋。离开得非常干脆决绝。

这旅程太长太久，微风吹送，至少在最初的地点有一望无际的麦田与山野，干净宽广的蓝天上漂浮着洁白的云。他以为自己期盼着这样的终点已经很久了。然而。

光线有些刺眼。记忆被强行压在心底。那是不敢去梦见的某个地方，孤立的岛屿，在浩瀚的海洋中沉没，布满热带雨林盘结错杂的根系与黑绿的枝叶，寂静无声。

他无法留下。他早该清楚。

【3】

马斯坦准将成为大总统的那天在中央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庆典。特意寄了邀请函到礼赞布鲁，可温蒂只是看着那张装裱考究的信函在桌子前撑起头，有些伤脑筋地叹气。

————偏偏爱德不在啊。他已经对旅行上瘾。 阿尔向东的目的非常明确，去兴国，准确来说是去兴国找某个人，温蒂问起小梅的时候弟弟在一旁非常不争气地红了脸，而爱德只是笑。 如今他已经习惯不断向西，不断向前，没有任何目的地的旅行。沿途看没看过的风景，见没见识过的事情，学没学过的东西，与陌生人擦肩，独自在旅馆下榻，醒来时看见被窗户切割成小块的玫瑰紫的天空。

火车已经成了最常用的工具。山脉连绵起伏，苍翠欲滴。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时刻，一个人望着窗外，可以轻易安静下来。

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与不幸，甘甜与欣慰，全都融化在那双纯金色的瞳孔深处，悲伤或是惆怅，都难以说明。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易嗔易喜的孩子了，所以当自己又一次想起当年是谁黑发黑瞳沉默着侧脸，响指过后蓝色军装在火光下映衬下黯然失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火车哐当哐当，远方风吹来的噪音如同深沉的大提琴。他在座位上睡过去。

【大佐。】

他睡过去，并没有察觉自己梦到什么。梦呓的名字如同提琴陈旧的低音。

【————大佐。】

只有梦里还残留着时光的烙痕。一遍遍提醒着自己回不去。

【4】

大总统的办公室异常空旷简洁。在室内装潢这方面总统夫人不愧是雷厉风行一手包办的典型，红木书桌宽大（可以堆放的文件足够多），花瓶里插着山茶（花语是勤奋努力奋斗），一切装修都不失优雅整洁却必须以工作效率为前提，所以马斯坦感叹人生如梦，哪怕成了总统也逃不过霍克艾的子弹，更不说以前的女副官现在和自己已经成了一家。

罗伊想现在自己总算明白了休斯的心情，比如为什么会那么早结婚，比如为什么会把老婆孩子当成人生头等大事整天乐呵呵的好像对其他事情比如权力并不上心，比如他说过要把自己推上去推到最高的位置上去。只是现在他都懂了他也做到了可是那个人却不在了。

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风拂过，让记忆重新抽芽，直到开出伶仃的的腐坏的花。

马斯坦结婚的那天终究没有给礼赞布鲁发去请帖。总统庆典的时候爱德华都没有来，他也就没再过多奢求。

然而，此刻，他埋头文件堆忽然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时条件反射般眼皮跳了一下。这种踹门的力度在这国家不会有第二个。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金发少年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进来，棕色风衣，长发束成马尾，线条勾勒出日渐清秀修长的身形，还有，个子居然长高了不少。 他就像以前无数次进来交报告一样，大大咧咧踹开门，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马斯坦盯着他，没发觉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保持着签字的姿势没动，只是看着对方，好像非要把眼前的人烙印下来不可。爱德回望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不甘示弱，那双倔强而又光华璀璨的金色眼睛。 他是无畏无惧直视前方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直都是。

“钢……”他放下笔，欢迎回来只有几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刻意挑了个最漫不经心的话题，“旅行结束了么？”他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好像少年度假刚刚归来，“一路上都愉快？”爱德听着那个陈旧的称呼，心想只有这家伙才会这么叫自己。 “愉快极了。”他坐在沙发上干脆地回答，装镇定装得炉火纯青。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呢。”马斯坦保持微笑，话里有话。

爱德撇撇嘴，站起来：“谁愿意无缘无故来见你这混账你以为我愿意来么……” 虚张声势的牢骚从以前开始就没变过，然而这一次。这一次他径直走到桌前，放下 520 先士。

马斯坦愣了一下。

“我只是来还债而已。大佐。”少年轻声说。

【5】

光阴倒带。当时大佐还是大佐，钢还是钢，他正在找黑白猫的时候半路上了他的车，他说在司令部借我的零钱快还来，他本来准备递钱过去的手又忽然缩了回去。

少年狡黠地笑：“等你成了大总统再还你好了。”

他于是想起自己确实接受了这拙劣的约定，趴在方向盘上笑得有些脱力：“看来等到你还钱我要活得足够久才行。”

而此刻，罗伊支起头，看着少年倔强的眉眼。他们彼此沉默对峙，并不去揭破对方的谎言。

到底是谁欠谁啊……

一声叹息，融化在风里。恍若隔世。

【6】

所以，这是最后的了。

【7】

回家乡的火车上的少年沉沉睡去。还做了个梦。他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在梦里他愉悦地笑起来。

月光照亮他的唇角。他的金色发丝。他巨大的黑色旅行箱。他知道自己很累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他在梦里看到那个人戴上手套，背对着他擦亮火光，夜空里绽开大朵大朵绚烂的烟火。他回过头来对他微笑，黑瞳里仿佛暗夜里有天光照破诸方。他们心照不宣。

他想他终于还是该回家去了。

爱那么短，遗忘这么长。

【END】